2020年09月22日 18:54:15
来源:新京报
河北省邯郸市成安县的南环路往南,撂荒的地上长出了一米高的杂草。8月9日,附近北阳村的一名村民赶着40多只绵羊到这里放牧。他说三年前,这里还是成片农田,种着玉米、谷子等北方常见作物。
成安县政府公开的《成安县城新区用地布局图》显示,村民放牧的荒地属于该县县城新区的建设范围。据《河北日报》等媒体报道,县城新区位于成安主城区南部,占地15平方公里,划分为产城教融合、功能配套、商务休闲、医养结合四个功能区;中央体育公园等县城新区建设项目,于2017年9月8日正式开工。
据成安县成安镇多个行政村的村民介绍,为建设县城新区,自2016年秋收后起,成安县政府、成安镇政府便与多个村的村委会及村民签订了《城南统筹示范区租地补偿协议书》《县城新区绿化租地补偿协议书》等,租占了大片耕地。
新京报记者逐村调查、统计后发现,成安镇史庄村、北鱼口村、北阳村、衙前街村、南彭留村等10个村庄内,被租耕地共约8700亩。
依据原国土资源部2005年《关于坚决制止“以租代征”违法违规用地行为的紧急通知》,这种租用农民集体土地进行非农业建设、擅自扩大建设用地规模的行为涉嫌“以租代征”,应被严格禁止、严肃查处。
部分耕地被租后,规划被调整为建设用地;如今,这些土地上兴建了人工湖、公园、商品房小区等。但9月3日,新京报记者在现场看到号称总投资70亿元的中航科创城项目没有任何开工迹象,地面杂草丛生;规划占地约50亩建业人才公寓被铁皮墙围起,门卫说院内的塔吊车等已半年多未曾运转。
部分土地性质疑仍为耕地,如今多被撂荒或栽种了景观树。
8月9日,一名北阳村村民在撂荒的耕地上放牧。新京报记者 李 英强 摄
9月22日,邯郸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局长高建平告诉新京报记者,他对成安县城新区租地、征地的具体情况并不了解,但耕地被撂荒和绿化种树是被严格禁止的。
同日,成安县分管自然资源和规划工作的副县长朱云鸽表示,不了解县城新区租赁、征收土地的情况。对于耕地被撂荒一事,他说会马上向成安县、成安镇自然资源系统的人员了解情况。
2020年9月10日,国务院办公厅下发《关于坚决制止耕地“非农化”行为的通知》,严禁违规占用耕地绿化造林、挖湖造景、从事非农建设;对在工作中履职不力、监管不严、失职渎职的领导干部,要依纪依规追究责任。
两级政府及村委会与村民签下“租地协议”
66岁的袁宏是成安镇史庄村人,县城新区建设前,他和妻子打理着几亩田地,种些棉花、玉米、谷子为生。
他家的耕地共8.856亩,被分成7块,散布在村子南头的不同地方。从邯郸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官网下载的一份2014年9月《成安县土地利用总体规划图》(下称《成安县土地规划图》)显示,7块地均为黄色。该图由成安县政府编制、原成安县国土资源局等单位制作,图例显示黄色为“基本农田保护区”。
2014年9月的编制的《成安县土地利用总体规划图》。图片/邯郸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官网
袁宏说,这些地至少耕种了30多年,上世纪90年代初,镇政府还发过《土地承包经营权证》。但几十年过去了,那张绿色封皮的证书早就找不到了。
在袁宏的印象里,村里土地的变化始于2016年。
那年秋收后,史庄村的大喇叭响起广播。村干部在广播里说,根据县政府的要求,村民秋收翻地后不再耕种,要为建设县城新区占地做准备。“村干部还挨家挨户上门协商租地的事,说每亩地每年给1000块租金。但我觉得价格太低,没答应。”袁宏说。
史庄村时任村干部张平告诉新京报记者,当时,村民希望每亩地每年补偿1500元。“但县政府不同意,所以多数村民拒绝了。”
2017年春天,史庄村开始了新一轮租地协商工作。除上述租地款外,还同意另付村民青苗补偿费每亩地1000元、机井补偿费每口10000元。
“村民当时知道政府是以租代征土地,但镇里让村干部白天晚上去找村民做工作,看你租不租。”张平说,每做通一户村民的工作,村干部就会通知镇政府的包村干部,由后者丈量土地面积。而签了租地协议的村民,可以随时去村委会领取租地款,“是成安镇财政所派会计带着现金到村委会发钱”。
据张平回忆,史庄村的租地工作持续到2017年底。村里原有2413亩耕地,被县政府、镇政府租赁用于县城新区建设的约1700亩。
袁宏本不想租地,但身边签了协议的村民不少。村民们原本8户或10户共用一口机井浇地,但六七户同意租地后机井被毁,电源也被掐断了。袁宏家的地眼看着没法种了,他与上门做工作的村干部签了协议。
2020年8月22日,新京报记者见到了这份协议,标题为《城南统筹示范区租地补偿协议书》(下称《租地补偿协议书》),签订日期为2017年3月4日。张平说,“城南统筹示范区”指的就是县城南部的县城新区。
协议书写道,“经县政府研究决定,在成临路西、曙光路南、北鱼口路东、邯大高速路北采取租赁方式建设城南统筹示范区工程”;政府向袁宏租用土地7.436亩,每亩每年租赁费1000元,第一次预付三年;“租赁费由县财政支付,镇政府、村委会具体实施”。
协议书还强调,“租地只限于城南统筹示范区工程建设,国家需征地时,另行协商”。落款处除签订日期外,还有县政府、镇政府、村委会、户主四方的签章及手印。
袁宏家的《租地补偿协议书》。新京报记者 李 英强 摄
“超前办、主动办,全力加快审批手续”
袁宏家耕地被租,源于成安县城新区建设。
据成安县委宣传部微信公众号“走进成安”2017年2月的文章,时任成安县长殷社林曾在县城新区建设誓师大会上表示,要全力做好县城新区建设用地保障工作。文章还说,县委书记薛洪志要求排除一切困难,全力推进县城新区建设;在建设规划审批手续方面,县住建局、原县规划局表态,要超前办、主动办,特事特办,全力加快审批手续办理。
县城新区北部的核心地带是中央体育公园项目。2020年9月3日,两辆洒水车在公园的道路间喷淋降尘,部分地面祼露着黄土。公园足球场内,工人们正在加紧铺设塑胶草皮,足球场外的阶梯观众台主体已经完工。
公园东侧的一面墙上贴有《成安县城新区用地布局图》《成安县城新区规划总平面图》《成安县城新区区域位置图》等多份图纸。图纸显示,县城新区规划面积15平方公里,包含产城教融合、功能配套、商务休闲、医养结合4个区片,容纳人口约8万人;其中既有人工湖、中央体育公园、文化艺术和科技博展中心等公益设施项目,也有金融中心、水景酒店、居民住宅等商业项目,此外还有小学、寄宿制初中、寄宿制高中等教育规划。
中央体育公园的《成安县城新区用地布局图》。新京报记者 李 英强 摄
“《成安县城新区用地布局图》可以说就是县里的一个想法。”河北省自然资源和规划系统的一名官员告诉新京报记者,至于最终能否实现,还要看土地利用规划能否通过省自然资源部门的审批。
截至发稿,新京报记者未查到河北省、邯郸市自然资源与规划部门成安县城新区相关的规划审批文件。
10个村租地8700亩,含大片基本农田
据微信公众号“走进成安”的文章,2017年2月15日的县城新区建设誓师大会上,成安镇下辖史庄村、北鱼口村、北阳村、林里堡村、桃圈村、张庄村、南街村、衙前街村、东关南村、南彭留村等10个村庄的“两委”干部均有参加。
2020年8月、9月,新京报记者到上述村庄实地调查,发现各村均有土地属于县城新区范围;而2016年10月至2017年12月,这些村庄均有村民签订了与袁宏类似的《租地补偿协议书》。
比如北鱼口村村民宋果家共有18亩耕地,1991年他与北鱼口村村委会签订的《土地承包合同书》约定承包期限30年。但2017年1月20日,宋果、北鱼口村村委会又与成安县政府、成安镇政府签订了《租地补偿协议书》,宋果家被租耕地8.32亩。
北鱼口村民宋果的土地承包经营权证,土地承包期未到,土地即被租赁。 新京报记者 李 英强 摄
此外,也有少数村民签订了《县城新区绿化租地补偿协议书》,比如衙前街村村民刘兰。
刘兰协议书的签订人同样有四方:县政府、镇政府、村委会、户主。协议书里写道,“经县政府研究决定,在青云南大街路东、玄武路路南、东城南大街路西、聚安路路北以租赁方式用于县城新区绿化”,占地补偿标准与袁宏、宋果的协议相同。
对于各村被租占土地的数量,张平称史庄村涉及耕地约1700亩;陈建说北鱼口村涉及耕地约1800亩;北阳村时任村干部侯立说,该村涉及耕地约2000亩;林里堡村的一名村干部称,该村涉及耕地约600亩。
此外,成安镇某村村干部与衙前街村、南彭留村、桃圈村、张庄村、南街村、东关南村参与租地的多名村干部、原村干部电话沟通了相关情况。电话录音显示,衙前街村涉及耕地约800亩,南彭留村约500亩,桃圈村约400亩,张庄村、南街村、东关南村均为300亩左右。
也就是说,为建设县城新区,成安县在上述10个村庄内共租占土地约8700亩。
为核实上述情况,9月21日,新京报记者致电成安镇镇长李志军。李志军说,“当年我参与了县城新区的租地、征地工作,但到底租了多少我说不清。”、
成安县城新区航拍图,大量土地被租用后被撂荒。新京报记者 李 英强 摄
成安县某乡镇自然资源所负责人对新京报记者表示,这些涉及租占土地的村庄耕地均未确权。依据2013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加快发展现代农业进一步增强农村发展活力的若干意见》,国家要用5年时间基本完成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确权登记颁证工作。
对此,张平表示,2015年时史庄村曾依照镇政府通知开展过土地确权准备工作,但后来“上面”再没人提及此事。北鱼口村时任村干部陈建也向新京报记者证实,该村耕地未进行确权工作。
对照2017年5月、2018年9月的《成安县土地规划图》,这些被租耕地中许多显示为黄色,即“基本农田保护区”;只有小部分显示为粉红色,即“村镇建设用地区”。
2017年5月的《成安县土地规划图》局部。被租耕地,大多位于黑框的范围内。图片/邯郸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官网
依据原国土资源部2005年《关于坚决制止“以租代征”违法违规用地行为的紧急通知》,成安县租用农民集体土地进行非农业建设、擅自扩大建设用地规模的行为涉嫌“以租代征”,应被严格禁止、严肃查处。
对于成安县政府、成安镇政府的行为是否属于“以租代征”、是否合法,李志军表示不清楚。他说,成安镇政府是依照成安县政府的要求办事的。
9月22日,成安县政府分管自然资源和规划工作的副县长朱云鸽告诉新京报记者,建设县城新区租地和征地多少他并不知情。对于是否存在以租代征的情况,他未予回应。
不符合法定程序的土地征收
2017年11月,袁宏同意租地的半年多后,史庄村的大喇叭再次响起。这一次,村干部让袁宏拿着协议书到村委会领钱。
到了村委会,袁宏才知道领的是征地补偿款。村干部说,他家两块面积分别为0.9亩、0.28亩的耕地被成安县政府征收了,准备建设县城新区的文化艺术和科技博展中心、全民健身中心。
在袁宏的《租地补偿协议书》上,村干部当场加盖了两个蓝色长条章,分别写着“该地块于2017年县城新区项目建设征用0.9亩,剩余6.536亩延续租用”,“该地块于2017年县城新区项目建设征用0.28亩,剩余6.256亩延续租用”。
村干部说,盖上蓝色长条章,就意味着这两块地从协议书上核销了,政府今后不再支付土地租金。
每亩地的征地补偿标准为6.2万元,袁宏本应拿到7.316万元。但扣除8个月前县财政为这1.18亩地预支的租地费,袁宏领到了7.08万元。
“如果不是通知去领钱,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地被卖了。”袁宏说。
依据土地管理法,县级以上政府要想征收土地,应开展拟征收土地现状调查和评估,并将征收范围、征收目的、补偿标准等,在乡镇和村、村民小组范围内公告至少30日;公告无异议的,县级以上政府与拟征收土地所在村委会、村民签订补偿、安置协议,之后才能向省政府或国务院申请征地;待批准后,县级政府还要在乡镇、村内发布征地公告,写明批准征地机关和批准文号。
但按照袁宏的说法,史庄村的征地过程并不符合上述程序。史庄村的多名村民也向新京报记者表示,征地前后从未在村里见过相关公告。
“当时确实没见过征地公告,具体征地过程村里也不知情。”张平说,每次土地被征收后,镇政府的干部就带着征地村民名单来村委会,村干部只负责对照名单通知村民领钱。
邯郸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官网的信息显示,2017年至2020年,成安县自然资源和规划局(原成安县国土资源局)多次对县城新区范围内的8个村庄发布《征地告知书》,总征地面积622.443亩。
其中,北鱼口村、南街村、史庄村征地面积较大,分别为197.46亩、185.361亩、180.72亩;东关南村、衙前街村、林里堡村、桃圈村、北阳村征地面积较少,分别为24.4455亩、24.129亩、7.1025亩、1.833亩、1.392亩。张庄村、南彭留村未显示公开征地信息。
在成安县自然资源和规划局的《征地告知书》中,上述土地的征收目的为“成安县城镇建设”,土地开发用途包括交通运输用地、住宅用地、公共管理与公共服务用地以及特殊用地。此外,上述土地征收行为全部经由河北省政府批准。
此外,河北省自然资源厅官网上还有一份《关于修改成安县土地利用总体规划的批复》,落款时间为2020年5月14日。这份批复写道,将大寨二西村等地块的“共32.9052公顷规划建设用地规模调出,分别调入到史庄村等14个地块”;成安县“耕地保有量指标、永久基本农田保护面基指标和布局不变”。
对照2014年9月的《成安县土地规划图》,史庄村被征收的耕地大多属于“基本农田保护区”;但在2017年5月的《成安县土地规划图》中,这些土地许多变成了粉红色,即“村镇建设用地区”。
除了史庄村,2017年后,南街村、北鱼口村等多个村庄同样存在征收基本农田保护区并调整规划为村镇建设用地区的情况。
成安县城新区航拍图。新京报记者 李 英强 摄
依据1999年《基本农田保护条例》,基本农田保护区经依法划定后,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改变或者占用;因国家能源、交通、水利、军事设施等重点建设项目选址确实需要占用的,须经国务院批准。
针对成安县为建设县城新区征收的土地数量、征收土地程序、土地规划调整程序等问题,新京报记者于9月21日致电成安县自然资源和规划局党委书记王士军。王士军说“租地和征地数量我记不住了”,至于其他问题,他表示正在开会,有空时再说。截至发稿,王士军未做回应。
9月22日,新京报记者为此致电邯郸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局长高建平。高建平称对成安县城新区租地、征地的具体情况不了解。
大片基本农田被撂荒、种树
对于哪里的土地会被征收、哪里的土地只会被租占,史庄村、林里堡村、南彭留村的村民们有自己的解释。他们认为,县城新区内政府投资到位、招商引资到位的项目基本都在被征收的土地上;至于那些资金尚未到位的项目,相应的土地就只被租占、未被征收。
新京报记者对比土地实际位置和《成安县城新区用地布局图》发现,那些只被租占、未被征收的耕地大多分布在县城新区的产城教融合区片、商务休闲区片。
比如北鱼口村北部,在《成安县城新区用地布局图》中属于产城教融合区片,规划项目为小学、寄宿制初中、寄宿制高中以及党校、市民服务中心等,但实际未有项目开工。2020年9月3日,新京报记者在现场看到,耕地里栽种了紫薇、木槿、洋槐、柳树等景观树,部分紫薇主杆已经枯死,齐地长出的新枝叶被杂草吞噬。
耕地内种植的紫薇等绿化景观树被杂草吞噬。新京报记者 李 英强 摄
撂荒的北鱼口村北部这片土地,在2017年5月、2018年9月的《成安县土地规划图》中依然是基本农田保护区。
依据《基本农田保护条例》,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闲置、荒芜基本农田。经国务院批准的重点建设项目占用基本农田的,如果连续两年未使用,经国务院批准,应由县级以上人民政府无偿收回土地使用权或恢复耕种、重新划入基本农田保护区。
针对上述问题,成安县分管自然资源和规划工作的副县长朱云鸽称并不知情,“(耕地)应该都种着庄稼呢。”他随后表示,会马上向成安县、成安镇自然资源规划系统的人员了解情况。
与此相对,那些先被租占、后被征收的土地大多位于县城新区的功能配套区片。《成安县城新区用地布局图》显示,该区片内计划建设多个公益设施项目、商业项目。前者包括中央体育公园、文化艺术中心、科技博览中心等,后者包括居住区、商务办公用地、总部办公用地、金融中心等。
新京报记者在功能配套区片现场看到,这里是县城新区四个区片内唯一拥有在建项目的区片。目前,片区西南角的如意城小区项目一期已基本建设完工,小区内的12栋高层建筑及5栋花园洋房主体已封顶。区片东侧的成安金融中心正在建设,主体建筑23层已建到十余层。金融中心的宣传单显示,这是一个集住宅、商业、金融为一体的大型地产项目,规划建设7栋楼,每栋楼高23层。
史庄村袁宏家的被征收的耕地也在功能配套区片,一块被盖上了文化艺术和科技博展中心,一块被盖上了全民健身中心。其中,文化艺术和科技博展中心项目三层主体工程已封顶,一辆起重机正在附近进行吊装作业,旁边还有两三名施工工人;全民健身中心的场馆整体部分基本建成,邻近南环路的外墙已装修完毕。
成安县城新区的全民健身中心。新京报记者 李 英强 摄
自从2017年3月土地被租占,袁宏和老伴就在县城新区找了一份打扫卫生的临时活计,每人每月可以挣到850元。加上政府支付的租地、征地补偿款,这就是老两口全部的生活来源。但2020年5月,袁宏突然被确诊为肝癌晚期,无法继续出门做工。
如今的袁宏与老伴一起赋闲在家,互相照料。在又一个秋收时节即将到来之际,他那些被租赁、被撂荒的耕地上颗粒无收。
(文中袁宏、宋果、张平、侯立、陈建、刘兰为化名)
新京报记者 李 英强 实习生 卓曼曼
2020年09月23日 15:38:58
来源:证券时报
原标题:"囤地"十六年,卖了78亿!刚刚,李嘉诚公司惹怒了成都,最新回应来了
最新报道:成都官方回应:正对南城都汇等多个涉及捂盘惜售项目进行查处
证券时报下中国基金报 泰勒
今天李嘉诚刷屏了,在成都囤地16年,被成都监管重拳出击。
成都高新区财政金融局当日向区内各金融机构下发通知,要求禁止向和记黄埔地产(成都)有限公司提供新增融资、贷款,以及为其进行重大资产重组提供帮助。
不过可惜的是,在7月份的时候,李嘉诚就把这个公司卖掉了。刚刚回应称,和记黄埔地产成都公司现非旗下附属公司,重申集团不存在囤地情况。
这究竟怎么回事?基金君给你梳理其中缘由。
和记黄埔因捂盘惹怒成都监管?
9月23日,一份文件在网上流传,成都高新区财政金融局当日向区内各金融机构下发通知,要求禁止向和记黄埔地产(成都)有限公司提供新增融资、贷款,以及为其进行重大资产重组提供帮助。
其中显示,为贯彻执行中央、省、市房地产调控政策, 监管打击房地产开发企业囤地、捂盘行为 ,切实维护高新区房地产市场健康秩序,因和记黄埔地产(成都)有限公司存在囤地、捂盘不良行为,严重影响区域房地产市场平稳发展,经研究,禁止高新区内金融机构向和记黄埔地产(成都)有限公司及其项目公司提供新增融资、贷款,禁止高新区内金融机构向和记黄埔地产(成都)有限公司进行重大资产重组提供帮助。
长实集团:和记黄埔地产成都公司现非旗下附属公司
重申集团不存在囤地情况
随后不久,针对今日网络上“成都高新区禁止和记黄埔地产融资贷款”的传闻,长江实业集团回应称,和记黄埔地产有限公司现在并非长江实业集团有限公司之附属公司,亦不是由集团控制。
集团重申,公司所有发展项目均严格按照国家法规进行,并不存在囤地的情况。作为地产开发商,公司主要业务为房地产买卖,我们一直按计划完成发展及出售项目。公司所有开发项目均与地方政府保持紧密沟通,配合当地规划及要求进行专案发展。
据21世纪经济报道称,一位成都高新区金融机构人士表示,和记黄埔地产此次惹怒高新区监管者,或与南城都汇项目有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和记黄埔地产成都公司不是李嘉诚的?上述回应让吃瓜群众看懵了,李嘉诚的地产公司没有在成都囤地?
基金君查了一下,事情并不是长实集团回应那么简单。
和记黄埔地产成都公司原为李嘉诚家族控制的长实集团所持有,于今年7月出售给了禹洲集团等公司。
今年7月,长实集团公告称,公司间接全资附属公司HLV及Chinex向买方RZ3262019Limited分别出售所持HME和Carton全部股权及债权,出售事项将录得约38.11亿港元的未经审核收益。
和记黄埔成都公司的买家,分别为禹洲集团、成都瑞卓置业有限公司,各占股50%。禹洲集团相关人士表示,这则处罚是针对原来股东(也就是李嘉诚的长实集团),也只面向成都高新区内的金融机构,对公司收购的项目没有影响,他们正在争取项目尽快入市。
囤地十六年后
李嘉诚78亿卖掉成都1号
据悉,和记黄埔成都公司名下的南城都汇项目,最初拿地时间是2004年,总共有土地上千亩,如今16年过去,这个项目的7期、8期项目仍未开售。媒体称,该项目上一次开盘是4年前的2016年,彼时房价为1.2万/平方米-1.6万元/平方米,如今同区域房价已经达到2.3万/平方米-2.5万元/平方米。
公开资料显示,长实卖出的成都该项目地块,为2004年10月底李嘉诚旗下的和记黄埔以21.35亿元总价拿下,成交楼面价1030元/平米。据媒体报道,这宗地的成交总价,使其成为当时成都乃至西部的“地王”,足以见该项目在成都的分量。
根据长实集团公开的数据,南城都汇项目共设有2.33万个单位(包括住宅及商铺),在之前已售出16503个单位。
该项目的开发遵循了长实在内地开发地产的一贯套路,主要靠土地增值获利而非内地开发商流行的高周转获利,也因此南城都汇卖了近16年还剩有6000多套房源。
7月23日,长实集团宣布了成都南城都汇项目的转让公告。根据公告,成都南城都汇项目接盘方为禹洲集团控股有限公司和成都瑞卓置业有限公司,作价约78.47亿元,预期出售事项计及融资安排后录得约38.11亿元未经审核得益。
对于出售目的,市场人士的解读是两个字:“套现”。
2004年,和黄将成都列为西南地区的重点投资发展城市,先后竞得天府新城南地王项目及温江新城区光华大道项目两大地块,由此正式入驻四川成都。这个当时轰动一时的地王就是如今的南城都汇项目,彼时拿地总价为21.35亿,楼面价为1030元/平方米,被誉为和记黄埔地产在成都的1号作品。
事实上,南城都汇这种一块地开发十几年的情况在长实过往的地产项目上并不少见,甚至可以说是普遍现象,这些项目的开发周期少则三五年,多则二十几年,等到开发完毕时,地价和房价早已经翻了几番。
甚至于有不少观点认为,这种“囤地”式的慢开发模式是李嘉诚旗下长实系房企的一贯套路——在土地价格处于低位时大面积买入,再缓慢分期开发,坐等周边配套成熟、土地升值,以时间换取高额收益。
和记黄埔自身赚的盆满钵满,南城都汇在早期销售还多次获得销冠,一位成都开发商称,该项目的热销主要是因为地段好,和记黄埔这个成都1号在产品上很难令成都人民满意。他评价南城都汇为一流的地段、商业,三流的产品。
业主们过去投诉南城都汇产品问题长长的清单上有:小区道路变市政道路、墙体层高出现误差、墙面空鼓、设计不专业等。
不断甩卖内陆和香港资产
李嘉诚累计套现超2500亿元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李嘉诚这些年来一直在“卖卖卖”;据不完全统计:李嘉诚已卖掉的内地和香港的资产,至少已经超过2500亿元;
2019年10月份时,当时李嘉诚将自己旗下,在辽宁大连的一个房地产项目,以约40亿元的价格,转让给了融创的孙宏斌。而该地产项目是李嘉诚在2011年左右花19亿元购得的。8年时间价格翻了一倍,该项交易让李嘉诚“豪赚”20亿元。
2016年10月,李嘉诚以200亿元的售价卖掉了上海陆家嘴的“世纪汇”综合体,这是李嘉诚在内地出售的最大一笔物业。
有资料显示,截至2018年底,李嘉诚旗下的长和集团在亚洲的资产占比下降至10%。
李嘉诚的商业帝国,崛起于香港楼市低迷期,以“低买高卖”的手段开启超人生涯。1989年,李嘉诚逆大潮进军内地市场,成为香港在内地的最大投资者。过去数十年间,地产业务是李嘉诚在内地获取财富积累的主要来源之一。
2020年09月26日 06:53:48
来源:澎湃新闻
连续两年被淄博市纳入市重大项目名单的一项目“套牢”了不少人。
今年49岁的张先国是山东淄博的一名劳务带头人,经常带领着不少农民工与工地施工方签订合同后入场施工。这一次,他所带领的农民工们在2017年5月1日到淄博广青机器人项目开始施工,后来项目因为资金等问题停工,农民工群体的不少工资至今未能结清。
淄博广青机器人项目门口。 本文图片均来自澎湃新闻记者 张家然 图而山东华业国建建筑工程有限公司是广青机器人项目的施工方。该公司广青机器人项目负责人张经远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他们公司被项目投资建设方——淄博广青机器人设备有限公司拖欠了不少工程款,公司运营受到不小的影响,因此拖欠了张先国带领的部分农民工工资。
广青机器人项目在2017年、2018年连续两年被淄博市政府纳入当年的市重大项目名单,但是项目建设是采取的“先上车、后买票”的办法,即先行启动项目建设,然后陆续进行土地拍卖、办理各种手续。
不过,事情并没有预想的那么顺利。张经远告诉澎湃新闻,项目建设过程中,淄博广青机器人设备有限公司不仅没有拍到这块土地,也没有拿到项目的相关手续,最终该项目于2018年6月16日停工后就没再复工,烂尾至今。
淄博广青机器人设备有限公司负责人杨光营也向澎湃新闻承认,项目已经停滞烂尾。他说,“我垫付了部分农民工工资和材料款,导致没有能力进行拿地、办理手续,最终导致了项目的烂尾。我希望引入新的投资商继续盘活项目。”
淄博科技工业园管委会一相关人员向澎湃新闻透露,管委会曾和杨光营约定了一个项目手续办理的最后期限,但是受疫情影响,管委会又把期限放宽了一段时间,但是杨光营依旧没能实现承诺。现在,淄博市连同张店区都非常重视这个项目,不会允许它一直烂尾下去,计划近期把这个问题解决好。
未批先建
广青机器人项目位于淄博市张店区淄博科技工业园辖区内,具体位置为三赢路与双岛路交叉口的东北角,其斜对面即是淄博科技工业园管委会的驻地。
近日,澎湃新闻在该项目工地走访发现,项目院内已是杂草丛生,已经封顶的六层科研楼矗立在项目最北侧,南侧不远处是该项目三层的钢结构车间和已经封顶的六层展销中心,本是涂了红色的车间钢结构框架,历经风吹日晒之后,颜色黯淡了许多。
淄博广青机器人项目科研楼
淄博广青机器人项目钢结构车间
淄博广青机器人项目展销中心项目启动之初,谁都没有料到会有如今的破败,反之当时规划的是一个科技分量十足的大项目。
杨光营向澎湃新闻提供的一份供地协议书显示,淄博广青机器人设备有限公司与淄博科技工业园管委会于2016年6月16日签署该协议,管委会同意淄博广青机器人设备有限公司在淄博科技工业园内建设年组装5000台工业自动化机器人项目,项目总投资11508万元。
双方约定,淄博科技工业园管委会向淄博广青机器人设备有限公司提供建设用地2.2903公顷,土地价格按招拍挂评估价格,土地使用年限为50年,供地形式为招拍挂;淄博广青机器人设备有限公司投资强度须300万元/亩以上,管委会将协助其到张店区有关部门办理供地等各种相关手续。
2017年1月16日,淄博市政府通过官方渠道发布通知称,经市政府研究,确定2017年市重大项目330个,总投资2968亿元,年度计划投资1026亿元,淄博广青机器人设备有限公司工业自动化机器人项目在列。
淄博市政府公布的2017年市重大项目名单,广青机器人项目在列该通知同时明确,“(各部门)要创新工作方式,实行‘容缺受理、后置补齐’‘施工许可先审批后缴费’等工作模式,加快项目手续办理。”
杨光营证实,最终,管委会同意该项目采用先开工建设、后补手续的建设模式。管委会上述相关人员也证实,这种未批先建的方式在当时是合规的。
2017年4月27日,淄博广青机器人设备有限公司与山东华业国建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签署项目建设协议书,广青机器人项目工程的施工交由了山东华业国建建筑工程有限公司负责,计划于2017年5月1日开工,2018年4月30日竣工。
双方在协议书中约定,淄博广青机器人设备有限公司如果在山东华业国建建筑工程有限公司进场后两个月内未办理完施工许可证,造成山东华业国建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因施工手续造成的停工、窝工、机械停滞等,均由淄博广青机器人设备有限公司负责赔偿山东华业国建建筑工程有限公司。
2017年5月4日,山东华业国建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第八项目部与张先国签署劳务合同书。同日,农民工开始进场施工。
忐忑施工
因为属于未批先建,项目建设过程并不顺利。
2017年8月23日,山东华业国建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向淄博广青机器人设备有限公司递交停工报告称,由于资金准备不充分,资金链暂时断裂,工程施工中材料供应不上,项目部现拟定于2017年8月25日在建工程全面停工,预计2017年11月12日恢复施工,请淄博广青机器人设备有限公司同意该项目停工。
2017年8月26日,淄博广青机器人设备有限公司回复称,“淄博广青机器人设备有限公司工业自动化机器人组装生产装配展销中心项目,由于我公司相关的开工手续未能办完,本工程施工许可证还未下发,当前主管部门执法检查力度加大,为了规避政府各部门的各类检查,防止造成停工,故我公司同意贵公司上报的‘停工报告’。”
自相矛盾的是,淄博广青机器人设备有限公司在回复中同意了停工报告,但是却明确要求“施工现场不得停工,并应按照施工进度计划正常施工”。
张经远解释说,淄博广青机器人设备有限公司的回复只是走个形式,在杨光营的要求下,项目施工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维持建设,山东华业国建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垫付了部分材料费用。
“淄博广青机器人设备有限公司名义上同意停工,实际又让继续施工的做法,应该是违规的。”管委会上述相关人员称。
2017年9月6日,由淄博科技工业园、淄博广青机器人设备有限公司、山东华业国建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等单位参加的一次会议的会议纪要也显示,山东华业国建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的参会人员提出“因手续补全文明工地无法报验,需领导做出明确回复”,淄博科技工业园管委会的参会人员回复称“文明工地报验按规定应在二层完成后报验,因施工手续正在办理中,该项目又为区重点项目,与住建局沟通后承诺只要在封顶之前把手续问题办理完善,文明工地可以随时验收。”
张经远称,“山东华业国建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始终觉得,没有施工手续就像缺少了项目建设的‘定心丸’。”
2017年9月18日,山东华业国建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又给淄博广青机器人设备有限公司致函称,“整个项目的土地证仍然没有办理,施工许可证遥遥无期,建设单位(淄博广青机器人设备有限公司)一直沟通中就是缺资金,故我方认为本项目在我方施工主体完成后资金得不到保障,我方要求停工,所有造成的停工损失均由建设单位承担。”
之后,淄博科技工业园管委会出面协调让项目建设继续进行。
2017年9月22日,各相关方在管委会会议室达成一致意见,即“山东华业国建建筑工程有限公司要求淄博广青机器人设备有限公司在元旦前完善各项施工手续,在此期间因主管部门造成的工程停工,由淄博广青机器人设备有限公司承担主管部门的所有罚款和费用。”
资金遇困
后来,资金问题越来越成为淄博广青机器人项目建设的“绊脚石”。
2018年1月15日,山东华业国建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向淄博广青机器人设备有限公司递交停工报告称,“我公司承建的工业自动化机器人组装项目生产装配展销中心工程,于2017年12月1日主体完成,由于天气持续低温不能进行装饰装修工作,项目部拟定于2018年1月15日在建工程全面停工,预计2018年3月3日恢复施工。”
工程停工后,农民工原准备拿着工资回家过年,但是工资的发放出现了问题。
2018年2月1日是腊月二十六,淄博科技工业园管委会召集各方开会明确,“淄博广青机器人设备有限公司基建项目工地广大农民工需要发放工资回家过年,经管委会领导出面协调,由淄博广青机器人设备有限公司向山东华业国建建筑工程有限公司拨付工程款,拨至已完工项目的主体审计款的45%(扣除淄博广青机器人设备有限公司垫付钢材款及借款),剩余15%于2018年6月1日前一次性付清。”
紧接着,淄博科技工业园管委会直接介入了农民工工资的发放工作。山东华业国建建筑工程有限公司证实,淄博广青机器人设备有限公司计划于2018年2月12日支付农民工工资350万元,农民工工资及欠款事宜的发放由淄博科技工业园管委会负责,该笔农民工工资由淄博广青机器人设备有限公司直接付给管委会。
淄博科技工业园管委会内设的创业园管理办公室提供的证明显示,因农民工多次上访,淄博广青机器人设备有限公司分别于2018年2月12日-2月14日、2018年7月24日-11月5日、2019年1月31日-2月2日给管委会分别打款329.99925万元、40万元、100万元,三次打款合计为609.43345万元。
“我一共准备了两千万元的启动资金,垫付了600多万元农民工工资后,还支付了600万元的钢材费用,还有土地占用费、青苗补偿、勘测费、设计费将近600万元,这样我就没有余力拿地。”杨光营坦言,因为参与土地招拍挂经验不足,导致土地招拍挂不断延期,直至2018年8月前后因资金不足导致土地流拍。
“归根到底,还是杨光营的资金实力不足。”管委会上述相关人员这样认为。
即便是没有施工手续、资金遇到困难,淄博市政府2018年1月公布的市重大项目名单中又收录了淄博广青机器人设备有限公司工业自动化机器人项目。
淄博市政府公布的2018年市重大项目名单,广青机器人项目在列
烂尾至今
虽然第二年继续被纳入淄博市重大项目名单,但是该项目的资金问题仍旧没有得到解决。
张先国透露,2018年3月6日,山东华业国建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告知他,因淄博广青机器人项目的土地手续及施工许可未办理,停止工程项目的一切施工。之后山东华业国建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又安排张经远协商施工至2018年6月16日。
“到2018年6月16日,合同约定的项目主体框架施工已经完成,淄博广青机器人设备有限公司应该按合同支付给山东华业国建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工程造价的60%,但其并未结清。”张经远称。
张先国和张经远均证实,目前,仍有部分农民工工资尚未发放完成,其原因是山东华业国建建筑工程有限公司未能从淄博广青机器人设备有限公司拿到工程款。
而杨光营则认为,正是淄博科技工业园管委会让其垫付农民工工资、山东华业国建建筑工程有限公司让其垫付材料款,才导致项目的烂尾。
拖欠农民工工资、项目烂尾已是既成事实,解决这些问题是当务之急。
淄博广青机器人项目现场的维护农民工权益公示牌“我已经找到了北京的投资方,正在洽谈重新启动项目建设。”杨光营称。
淄博科技工业园管委会上述相关人员表示,当地政府也在积极介入这个事情,想把这个项目搞活,前提是杨光营必须把手续补全。尽管管委会曾和杨光营约定了一个项目手续办理的最后期限,后来受疫情影响,管委会又把期限放宽了一段时间,但是杨光营依旧没能实现承诺。
“烂尾的状态肯定不会持续很长时间了,管委会基本上每天都在调度处理这个事儿,杨光营能筹到钱、办全手续当然好,如果他办不到,管委会也有相关的规定来处理。”淄博科技工业园管委会上述相关人员透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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